作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首,造纸术的出现几乎颠覆性地改变了人类文明的承载方式。当青铜的凝重、缣帛的奢华、竹木简的脆弱逐渐隐入历史深处,纸以其轻盈又坚韧的姿态承载了千年文明的重负。从西汉初现的植物纤维纸,到魏晋南北朝纸张取代简帛,再到宋代造纸术迎来划时代发展,可以说,一页薄纸见证了历史更迭与文明积淀。
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纸如何起源、发展并走向普及?其中隐藏着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又有哪些主线贯穿始终?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赵洪雅新著《叹为观纸:中国古纸的传说与历史》,从枯燥繁冗的“故纸堆”中展开了一幅技术与社会互为驱动的复杂图景。读罢此书,或许会忍不住惊叹:看似脆弱的纸,实则是中华文明最坚韧的脉络。
1957年,陕西西安一处西汉墓葬出土了88片大小不等的纸张残片,这些不起眼的碎片被鉴定为当时世界上所存最早的植物纤维纸,也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出土的“蔡伦前纸”,被称为“灞桥纸”。
此后,“金关纸”“中颜纸”“马圈湾纸”等西汉古纸相继出土,“蔡伦是造纸术的发明者还是改良者”陷入争论漩涡,甚至在20世纪80年代引发了一场学术混乱。
作者借黄文弼、李宪之等学者的日记与回忆录,还原了那个特殊时期中国学者的复杂心境。当时的中国历经动荡坎坷,重新打开国门。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环境,他们寻找文化根基、重建民族自信的紧张心态,不言而喻。正如作者所言,“我们只有了解了这段披荆斩棘、忍泣滴血的学术过往之后,才能理解这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在文化主权觉醒之路上走过的艰难历程。”
中国最早关于“纸”的文字记载,实际上夹杂在一出“宫斗剧”中。汉成帝时,赵飞燕姐妹专宠却无子嗣。宫女曹宫诞下皇子后,赵氏姐妹逼迫成帝写下密诏赐死曹宫母子,密诏载体为“赫蹏”,就是“薄小纸”。
这段史料出自《汉书》,成为官方正史中最早的纸质文书记录。从这段颇具戏剧性的开头不难看出,纸的发展历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多彩。在唐代,抄经生若盗取纸张,不仅自身面临牢狱之灾,亲属也可能受连坐;纸张的颜色也暗含等级,平民只能用白纸,青纸与黄纸则为皇家专属;由于女性的参与,柔美、含蓄等女性化特质成为东方造纸术的一大特色;《嘉泰会稽志》记载“今竹纸名天下”,是因为南宋巧匠通过钻研让竹子成为造纸原料。
纸是读书人的青云梯,帝王的身份符码,抄经生的生计工具,风流人物的精神载体,往生极乐世界的“入场券”,功德的充值卡,也是符号点金术的明证。随着移民迁徙、战争掠夺、商贸往来与宗教传播,造纸术沿丝绸之路跨越山海,向东西方扩散,并形成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与产业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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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作者所引,德国思想家歌德曾将历史比作“上帝的神秘作坊”,如若真有这样一座作坊,那么纸与造纸术,定是其中最为璀璨夺目的创造之一。
在数字化浪潮的时代背景下,这本书让人不自觉地回想起纸张的褶皱、厚度、色泽、气味,乃至翻动时的声响。当电子屏幕取代纸质载体,当点击滑动替代翻页触感,我们又该如何看待“纸”、理解“纸”?文明的传承不只依赖于抽象的思想,同样依赖于这些具体的物质载体。
如今,我们深入理解古纸,不仅是追忆一项传统工艺,也是回望自身的文化根脉,更是期盼那些曾随着古纸流动而生生不息的文明图景,能被赋予新的时代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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